宋澈正要離開, 卻聽到有人在她背後“餵”了一聲，宋澈下意識的反應不是轉身，而是拿手抹幹了眼淚，才慢慢地回過身，臉上帶了一抹笑意。

卻是紅藥。

紅藥看到她的笑, 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嘲諷：“至於這麽掩飾嗎，你不就是喜歡他嗎？老實說, 我真不懂你們喜歡他什麽？溫吞吞的一個老仙君！”

宋澈敏感地抓住了關鍵詞：“我們？”

紅藥朝她努了努嘴：“那邊……”

宋澈擡眼望去，發現不遠處是橙羽, 正癡癡地望著遠得看不到蹤影的清秋子。

紅藥彈了彈手指, 斜著眼看她：“一群傻子！”

宋澈也失笑了：“這般看來, 你說的還真是。”心裏不禁想，以為是在看別人的戲, 卻原來自己也在這場戲中。

紅藥難得有這麽悲涼的時候：“師父告訴我, 我娘苦苦癡戀我爹，我爹愛上了另一個仙子, 我娘想不開，跳了誅仙臺。我爹呢, 只見新人笑, 不聞舊人哭。後來, 我師父看我可憐, 把我領到了青玉崖……男人哪，就沒有一個好東西！”最後這句話，多少帶著些憤世嫉俗。還那麽年輕的姑娘, 哪裏有這麽深的情傷。就是宋澈自己，被鳳千塵逼得跳崖，喝了孟婆湯，如今活過來不還是一條好漢。

宋澈卻也知道，這些事同人說，旁人沒有經歷過，是不會認同的。

是以她只是微微應了一句：“你師父對你倒是很好。”

紅藥白了她一眼：“這還用你說。”

宋澈只是笑，並不反駁。通過白璃和紅藥的對比，她現在算是明白了一件事，第一印象不做數。所以，也沒必要處處擠兌人。

“喜歡人是什麽感覺啊？”紅藥見她不說話，帶了疑問問道。

“什麽感覺？”宋澈偏著頭想了想。

“你之前不是喜歡鳳千塵嗎，大家都說你喜歡他發了瘋，不過據說他把你拋棄了？”

這麽耿直的神女，宋澈還是第一次遇到。不過，她已經不再為這個而動怒了。

“是呀，我眼光不好啊！”宋澈笑著看著她。

倒是紅藥不好意思了：“我常年一個人呆在青玉崖，除了師父，基本沒有別的人。所以，不大會說話，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。”

宋澈搖搖頭：“無妨。”

“那你和我說說，喜歡人到底是什麽感覺？”終究還是個青澀的小姑娘，師父越是禁忌的事，她就會越好奇。

“什麽感覺，就是又甜蜜又憂傷。”宋澈想起了話本子上說的。

“嗯？不是因為感覺好才會喜歡嗎？”紅藥吃驚地問道。

“就是說，你真的喜歡一個人，就會患得患失吧！得不到的時候想要得到，得到了又怕失去。大概，就是這個意思吧。”宋澈一邊回憶自己那段情的幸福時光，一邊揣摩著要表達的語言。

“這樣啊……”紅藥皺著眉點了點頭：“我還是不要經歷好了，感覺太麻煩了。”

宋澈也點點頭：“是啊，很麻煩。”

宋澈回到浮休潭的時候，終於任由眼淚成串地流了下來。

招了一山又一山的雪，宋澈把自己也埋在了雪裏。雖然，並沒有人看到。

清秋子找到她的時候，宋澈正在瘋狂地舞劍，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。清秋子立在潭底，明明和她面對面，卻像是隔著一個洪荒的距離。

宋澈神情恍惚，像是沈在自己的世界裏。清秋子連續喊了幾聲，沒有任何反應，倒是宋澈的恍惚卻越來越嚴重。

清秋子看著不對勁，從袖子裏拿出一個法器，對著那片雪茫茫揮了出去。

法器接觸到白氣，立即發出耀眼的光芒。二者的碰觸越來越近，光芒也越來越亮。就這樣過了三炷香的時刻，直到，法器“叮當”一聲，落到了地上。

清秋子心中一涼，神色凝重起來。法器跌落後，那層白氣終於慢慢消散了。

清秋子跑過去，趕緊抱住暈倒的宋澈。

宋澈醒來的時候，窗外正是新月初上。

清秋子給她遞了杯熱茶：“頭還疼嗎？”

宋澈摸了摸頭：“不疼了。”

清秋子找了把椅子坐下來：“你差一點入了魔，到底是怎麽了？”

宋澈下意識地回應道：“沒什麽。”

清秋子走過來，摸了摸她的長發，嘆了口氣：“癡兒啊癡兒……”

宋澈以前喜歡他的悲天憫人，此刻卻忍不住動了氣，話裏也自然帶了遮掩不住的嘲諷：“師父還真是普渡眾生呢。”

清秋子苦笑了聲：“你這孩子，氣性這麽大可怎麽好？”

宋澈別開頭：“我自然是氣性大，不如白璃姑娘楚楚可憐。”

清秋子這才失笑道：“這可真是……”

“真是什麽，說到你心裏了吧？”宋澈開始無理取鬧。反正，自己最糟糕的時候也被他看到多次了。

“你呀……”清秋子不知道該怎麽說，想解釋又覺得可笑：“我這一生，也只會有你一個弟子。”

宋澈不信：“你拿什麽保證？”

清秋子揉了揉她的頭發：“傻孩子，我什麽時候騙過你？”

“我想想……”被人寵溺的感覺真好，宋澈的神色開始飛揚起來。

“對了，你的法器呢，就是那個閃光的？”宋澈突然想到在白氣裏看到一個光亮的法器。

“哦，已經毀了。”清秋子說來雲淡風輕。

“毀了？”宋澈面色開始不自然起來。

“沒什麽，法器嘛，本來就是拿來用的。我家族一共傳下來兩件東西，一件是這個乾坤盤，可以破一切魔障。另外一件，就是輪回鏡……”

“三生鏡嗎？”宋澈想起自己手裏還有一面三生鏡。

“不是。三生鏡問三生，輪回鏡照的是生生世世的輪回。”清秋子解釋道。

“我能看看嗎？”宋澈有點好奇。

“自然可以。只要我有的，都可以給你。”清秋子微笑著看她。

“就因為，我是你唯一的弟子？”宋澈終於問出了聲，卻把頭轉向別處。等一個天堂，或者是一個地獄的答案。

“你說呢？”清秋子並不答話，卻微笑著看她緋紅的臉。

宋澈一時間心要飛起來，她強壓住雀躍的心：“你問我，我哪裏知道！”

清秋子擡頭看了看漫天的星辰，又低著頭附在她耳邊，話裏的溫柔要溢出來：“我們還有無盡的時光，你不知道的，我都可以慢慢告訴你。”

宋澈終於安下心來，卻又躁動得難以平靜。她默默地低著頭，笑成了一片灼灼的桃花，像是在做一場春天的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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